学生与修士
学校招收的全是中国学生,没有混血儿,绝大多数不是教徒,信奉天主教的占少数。中法学校不设宗教课,解除了我妈妈和爸爸的疑虑。学校里除了中国老师,多数是法国修士,法语称为“frere”(即“兄弟”)。学生称中国修士为“相公”。见了法国修士,要称Monsieur(即先生)。可是“Monsieur”法语的发音真难为了我们这些小学一年级的孩子。天主教会创办中小学,教学由修士负责。创办大学,概由神父(pere)负责。修士和神父是终身制,修士不会晋升为神父。
几位法国修士,都是大胡子。有两位是名符其实的美髯公,长髯过胸而及腹。一位灰白色长髯,Frere Alfred,他是长者,望而生畏。另一位粽红色长髯,他是Frere Ricaldo,西班牙人,热情,与法国修士不同。英文老师Frere Victorin,双目炯炯,射透镜片,一副英国绅士气派。几位中年修士,Frere Louis 和 Frere Daniel,胡须修剪整齐。两人外出必同行。路遇妈妈和我,他们轻轻掀起宽边帽沿,彬彬有礼。Frere Lambert,胡须全白。他在黑板上写字飞快,很有笔力,行间距整齐。另有一位,忘了他的姓名,脾气躁,大家不喜欢他。曾因脑溢血,留下后遗症,单侧下肢轻度瘫痪,跛足,不用手杖。一位年轻的修士,Frere Ambroise,戴眼镜,没长胡须,“娃娃脸”,学生对他有自然的亲切感。Frere Jsoseph,学生戏称他“三毛”。到高中,每个星期天,我在他的一间暗房里,洗胶卷,把显影的照片挂起来。很多是老上海外滩码头的景色。沙逊大厦独占鳌头,中国银行尚未建楼。女神的塑像高高矗立着。
(图片:百度百科)
某个里期天,我发热,没有去。翌日我递上一张纸条,说明我发热“摄氏100度”。Frere Jsoseph很快把字条还我,画上一盆鱼。背冒着几丝蒸汽,题曰:“陈已熟透(bien cuit)。”我恍然醒悟,我错了,应该写“华氏100度”。
一位中国修士,魏相公,年老,不授课。他见到我妈妈,两人就侧身坐在走廊长凳上聊天。放学铃声响起,暂告段落。妈妈说他是书香门第,谈得来。
中法学堂1929级师生合影。前排左起Frère Bénard。校长Frère Vincent。副校长Frère Ange。右一、Frère Joseph。後面两排共八位校友,1929年毕业。1940年正月再次返校,拜访老师,补拍这张合影。应该感谢他们,为后辈学生留下纪念。(照片由光明中学校校友会提供)。
修士身穿中世纪式的黑色道袍,腰间系上一根很长很长的粗丝带,末端拖着须带。颈前衣领扣上一块白色的硬衬片,胸前挂的是的十字架。他们全体住在教学大楼的顶层。每位修士有单间卧室。每次轮到我把全班家庭作业本,安放在三层楼墙角木架子上,我能看最近的一大间内,修士们静坐着,听一位修士朗读。像我们学生听课一个模样。三层楼应该是修道院。教堂是核心。从外形看,与教学楼各层无差别。
2009年12月9日,我和家绮有机会回访上海。原中法学校正在大修。楼内无人,有散落在地的工具。工人师傅都在操场上忙着翻修地面。我特意走进过去听课的教室。停留片刻,回想着讲台上的老师和听课的同学。很遗憾,我们忘了上三层去观望一下,那神秘的修道院的内部景象。上屋顶(围有栏杆)眺望周围。过去的民宅、黄金大戏院、菜市场(Marche Meuniot)等,拆除干净,不留痕迹。
最早出现的一座高楼
今日学校周边的高楼群
城市大发展,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年复一年,1923年建的原中法学校的教学楼,渐渐地被包围,所占用的空间被压缩,视野被切割。我很高兴见到学校的教学楼保持着固有的建筑美,得到修缮,留下了历史。然而,我略有遗憾。我梦想母校周围的高楼包围圈能后退500米,或者1000米,为1923年教学楼增添更多的绿草地。
(待续)
文章来源:https://mp.weixin.qq.com/s/gpLm0DHMxVyKKf9fahqQjw [陈德昌教授]:中小学时代(6/21):学生与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