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水文凭催生“以权力和金钱换文凭”怪胎——
代课经济在高校悄然兴起
“王琳(化名)已于
这是近8个月来,王琳汇给刘军的第11笔钱,去年每笔100元,今年增加为150元。在两人的约定里,每一笔钱都是刘军代王琳上课、签到或者考试一次的酬金。
科技日报记者在调查中发现,对于一些党政机关工作人员以及企业老板不经过寒窗苦读,便轻而易举地用权力和金钱换来硕士、博士等“假的真文凭”这一现象,尽管很多人认为其危害颇多,但如今似乎也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不,一些在校大学生还因此找到了“钱”途——代课经济正悄然兴起。
找人代课,某些在职研究生成了“甩手掌柜”
王琳和刘军同为南方一所211大学的研究生,不同的是,前者是电气学院在职研究生,刘军是全日制文科硕士。王琳基本没在学校呆过,而刘军除了寒暑假,基本没离开过学校。
2010年,在同学的引荐下,刘军第一次见到来校参加开学典礼的王琳,这也是迄今为止双方唯一的见面。因为有同学搭桥,双方谈话直奔主题,简明扼要。
王琳需要刘军做的事情很简单:上课帮签到,平时交作业,考试做试卷。
刘军听着新鲜,加上时间相对宽松,正好能挣点零花钱。他唯一的担心是,自己作为文科生,顶多能代为上课、签到,而帮工科生做作业甚至考试,超出了他的能力范畴。
“很简单,到时候会有答案,照着抄就是。”王琳鼓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刘军应承了下来,双方互留了手机号码和QQ,酬劳每天100元。见面前,介绍人已告知刘军。
几天后,在距省会几百公里C市工作的王琳指示刘军,以他的身份加入在职研究生班QQ群。
“哪天考试,哪天交作业,群里的消息你留意一下。”王琳提醒刘军。这个群平日安静,一到上课、考试前异常活跃,咨询时间地点的、要答案的都有。
第一次替人上课,刘军有点忐忑,生怕被识破假身份。旋即他释然了,问了几个人,都说是过来帮人家上课。至于这个“人家”是谁,刘军没有细究。“也许都和自己一样。”对于王琳的身份,他怕人嫌烦,从来没过问。
第一学期两门公共课,刘军上得轻松,胆子也大了起来。要是自己有事,就叫女朋友临时替。“‘王琳’可能是男的,也可能是女的,老师不会怀疑的。”
今年5月,王琳再次QQ呼叫刘军,布置了一项新任务,上两门专业课:微机实时控制、高等电子电路理论。考虑晚上也要上课,王琳主动将酬劳涨到了150元。
“微机实时控制?”刘军看了半天,连课程的字面意思都理解不了,他觉得风险有点大,打起了退堂鼓。
“你把自己当成是我去上课、交作业、抄试卷就可以了。”王琳支招,“到时候会有答案,看谁有答案,拿过来抄就好了,其实也是走形式,真正学会的人基本没有。”
因为有了王琳的鼓励,加上去年的“零差错”,再次上岗的刘军有点自负——上课当天先睡个懒觉,然后慢悠悠去教室,拣个座位问问旁边同学老师有没有点名,碰上点名去补签到。
没想到第一次补签差点捅了娄子。
老师问:哪个专业?刘军愣了一下,这个“东家”可没告诉啊,“急中生智”的他跟人随便报了个专业,但是“东家”的名字在另外一个专业的花名册上。
“当时吓了一大跳。”刘军说,“还好,老师‘善解人意’,特意将专业重复了一遍,并提醒下次不要记错。”
薪情看涨,唯一让刘军“不满”的是,去年每次上课前一天,王琳会主动把钱打到账号。今年“东家”始终没来过学校,钱也经常不按时打,很多时候只能用比较委婉的短信提醒。
“看来他已当起了‘甩手掌柜’。”刘军自己也说不清当中的滋味。
问身高询体重代课人员“职业素养高”
在采访中,记者发现,刘军并非“一个人在战斗”。
没多久,不少人跟帖:“这薪水不错啊。”“应该趋之若鹜。”半天时间,QQ上收到了6名“应聘者”发来的好友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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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有经验,几乎同龄。”名为“月阙”(化名)的网友是材料学专业研一学生,专业课已基本上完,平时就呆在实验室。这是一名代课经验丰富的老手,近1年里,她已替3个在职研究生上过课,包括MBA。
“不是在职的,谁肯出钱找人代上课呀?”“月阙”坦言,每天100元的价格比较有吸引力,“别人都是每天80元。”
她代课很有原则,只代百余人上课的大班,只替女性上课。让她引以为傲的是,至今从未出过错。
她也是这群“应聘者”中“专业素质”最高的。不光问上课时间,还详细询问记者身高、体重、职业等细节问题,她的理论是“咱俩如果特别像,可以把风险降到最低”。
当记者担心她帮代课的人太多忙不过来时,她马上设法打消疑虑:“你放心,这个我可以解决,我从来都是言而有信。如果我答应了替你代课,所有的一切都会帮你做得好好的,不会让你出了钱还承担风险。”
“阳光之旅”(化名)是D院一名研二学生。从研一操持此副业以来,每年所得已能满足日常生活所需。至今他给代过课的3个人都已顺利毕业。
当记者暗示,在他之前已有好几个人表达了强烈的代课意向,岗位竞争激烈时,“阳光之旅”立马谴责有些人没有经验,也不负责任。自己不光有经验,连论文都可帮搞定,每篇5000元,“你只管答辩,什么都帮你搞好”。
其他“应聘者”的竞争力相对弱些。研一学生“FOX”(化名)只有一次“工作经验”,在该校读硕士的朋友忙着在外做项目,上课就由他全权代劳了。
市场营销专业大四学生“Kid”(化名)资历最浅,还是新手,他想利用这段闲暇时间补充点其他学科方面的知识,为日后就业增加筹码,但也坦言可能听不懂课。
值得一提的是,所有“应聘者”均主动留下了手机号码,并称随时可以联系。有几个还主动在网上留言问人员定了没有,岗位抢手程度可见一斑。
“唯文凭论”催生“以权力和金钱换文凭”怪胎
为提高自己专业水平;混张文凭给升迁搭梯子……种种原因造成了目前的在职教育热。
在我们生活的城市里,街头充斥着在职教育的招生广告牌;打开任何一份销量可观的纸媒,都能在广告栏里找到在职读研招生信息;网上的信息更是铺天盖地。
据教育部网站的统计数据,2003年在职硕士的招生人数为58060人,2008年达到131446人,增长1.26倍。在职攻读硕士并最终获得学位的人数更是激增,2003年国家一共授予17023名在职人员硕士学位,2008年达到85196人,5年间增长了4倍。
北京师范大学教授张斌贤“发现”,当前读在职的,除了一些业内的大学教师,主要是党政干部。
“在职教育能给学校带来什么?钱!”武汉一所高校教师直言,近年来,拥有研究生学位授予权的高校专业越来越多,由于在职教育收取的学费高,也不怎么需要学校管,部分高校为了获得更多利益,以钱换知识,以钱换文凭,甚至将在职教育变成了“宽进宽出”的“文凭工厂”。
其实很早以前就有人呼吁,在职教育招生与考试,应有相对科学的选拔机制。没有参加统一的严格入学考试、没有全程上课和通过全部必修课程考试、没有做出具有创造性的论文、没有经过正规的论文答辩者,应一律取消已授予的博士或硕士学位。
“社会的唯学位论,迫使我们去‘追’文凭。”一名雇人上课的老师抱怨,目前评职称、升迁、分房都和学位挂钩,自己平时承担了繁重的教学任务走不开,在职教育的上课老师水平也一般,“只希望通过花点钱顺利混个文凭就行”。
政府公务员对文凭的热衷,源于其“回报率”相当可观。中国社科院政治学研究所所长房宁认为,目前的行政体系对官员没有一个全面的、科学的评价系统,只能简单地依靠学历和文凭来评价干部的能力。文凭成了升官的招牌、包装的金箔、敛钱的旁门。
作为“受益者”,刘军对此现象却很心痛。在他看来,这种货真价实的“真文凭”比那些假文凭更可恨。它不仅玷污了神圣的学府,助长了腐败、浮夸之风,更让自己的一纸文凭变得廉价。(本报记者 陈瑜 本报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