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中学师生眼中的陈国祯老师
1962届 陳乾年
光阴荏苒，光明中学已经走过了130年历史。有一位教师曾经保持了与学校长达半个世纪的相互牵挂，可以说她至今仍保持着学校员工中最长寿的记录。她，就是光明中学原语文教研组组长陈国祯老师。
图1 1935年和1936年之江大学毕业时的陈国祯和施衡元（照片截于他们的文凭）
陈国祯（1913.2.2—2012.3.6），江苏吴县人。1935年毕业于杭州之江大学经济学系，获法学学士学位，后与同校同一专业1936年毕业的施衡元结为伉俪。后来她在杭州行素女子中学、德华大字典出版社等单位供职。1952年7月开始在光明中学任教，在担任语文教研组组长时期，在她的带领下，光明中学文科特色享誉上海。1960年，教研组被评为上海市先进集体。她一直致力于语文教学直到1974年12月光荣退休。多少年来她钟爱讲台，热爱学生，受到一茬又一茬同事的尊敬，一届又一届学生的拥戴。今天，让我们在尊师重教的大潮中撷取几朵浪花，以飨各位，以誌纪念。
上世纪五十年代，光明中学校长张炎林是这样评价她的：陈国祯同志“以她那诚恳待人，团结同志，充分发挥高士模、朱翼诚、聂国彦、陈桐熙、康铎、朱树銮……等同志为核心的积极性，使教研组形成有凝聚力的集体，也使青年教师如陈钟梁等茁壮成长，其功不可没。” “在班主任的工作岗位上尽管她并没有以什么高深的教育理论来教育学生，但她对学生的爱和关怀、亲切、微笑的形态无形地感染学生。她自己无子女，她对学生的态度充分体现了母爱精神，这是一种教师难能可贵的精神。”
图2 约1955年，陈国桢老师与语文教研组的同事们春游鲁迅公园。后排左起陈本志、水佑瑂、陈桐熙、朱翼诚、xxx、丁时造；中排左2刘隆教，左3陈国祯 ，左5邹梦禅，左6朱诠（数学教师）。（注：当时的语文教研组组长是邹梦禅老师，照片由朱翼诚老师提供）
人们都知道张炎林是个老教育专家。到光明中学工作之前曾任上海市实验小学（原万竹小学）校长。在其任校长期间实验小学涌现了像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袁瑢，全国优秀少先队辅导员刘元璋、杨丽娟，模范教导主任蒋师昭等一批先进教职员工。张校长那独到的眼光自然十分有分量。他强调陈国祯 老师以上两点是她留给光明中学的宝贵财富，必须发扬光大。
全国著名的语文教育研究专家、语文特级教师陈钟梁于1959年上海师范大学毕业分配到光明中学语文教研组，先拜见了组长陈国祯 老师，第一印象是“她待人以礼，文质彬彬，宛如大家闺秀风度。她最大的财富是亲手培植的桃李：弟子何止三千，贤人远远超过七十又二……在语文教研组的熏陶下，在聂国彦老师的带教下，陈钟梁老师青出于蓝胜于蓝，并走上学校领导岗位。事隔32年，在62届高三（3）班同学举行的庆祝陈国祯 老师八十华诞的聚会上，陈钟梁老师（也是这个班级高一、高二时的班主任）朗诵贺词：“陈国祯 老师一生为教育事业，为培养后辈做出很多贡献。像这样的资深教师就像一篇优秀的散文。她德高望重，根深叶茂，行散而神不散，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而在座的同学则富有诗意般的热情和幻想，正在编织美好的图画。本人就像一篇短篇小说，正处在构思和凝炼的过程中……我既不如陈国祯 老师那样学识渊博，显得浅薄；又不如同学们那样有魄力和朝气，显得老气横秋。不过我要努力把这篇短篇小说写好，起承上启下的作用。让我们共勉之！”可惜陈钟梁老师先逝于陈国祯 老师。不过，他以自己睿智的思维和骄人的业绩，已经为这篇“短篇小说”划上了圆满的句号。
陈国祯 老师教语文，又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多届高三毕业生班主任，看看当年的学生是如何景仰她的:
60届校友李家豪当年是市三好学生标兵。后来当上了上海工商银行科技部的总工程师，全面负责网络的设计运营工作。2012年3月6日，他得知陈国祯 老师仙逝消息的當天就充满激情地寫下缅怀文章。他说，陈老师虽然只担任过我最后一学期的班主任，但她那慈祥的面容，柔软的苏州口音，端正的板书，不紧不慢按部就班的上课风格给我们留下很深的印象。尤其在那“阶级斗争”的弦紧绷的年代，她对我们始终那样亲切、和善，循循善诱地规劝，引导我们珍惜总复习的机会，为高考做准备。后来她知道我家因为经济拮据不想到复旦大学深造，就反复上门与我母亲沟通,“千万不要放弃”。临走时还留下一瓶蜂皇浆胶囊补补身体。当年正是”三年自然灾害”期间，这件事让李家豪几十年不能忘怀！
其实类似的事情何止于此。59届校友俞祖新回忆道，当时家境困难的凌能光同学好不容易考上北京体育学院，陈老师马上购置了一套全新的棉衣棉裤送过去。同学们忘不了，每当寒流来袭，流感猖獗时，陈老师总是买了一大瓶抗感冒的药，發給每人並親自看着同学服下才安心。那时师生关系特融洽，62届同学方舜华常说，不要说我们同学生病，就是我父亲生病，陈老师也经常来看望。
64、65跨届的郭建勇同学谈起当时情况也唏嘘不已：那时64届有好几位因患肺结核等病不能考大学，是陈老师和学校努力多次与区教育局联系，才保留了5个留校复读的名额。他和另一个同学仍留在陈老师带教的班级里。最搞笑的是73届，那是陈老师最后一届的关门子弟，其中洪素云同学体质较弱。在讨论毕业分配时，陈老师一句“她患有祖传偏头痛”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59届高三(2)班的范开泰当年由于种种原因未能如愿进入复旦大学新闻系，陈老师就百般开导他。好在那时高一、高二的语文教学把《文学》与《汉语》分开上。陈老师一扫常见的“生词新句、中心思想、艺术特点”的沉闷乏味的八股风气，带领同学从“关关雎鸠”学到“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激起学生无限的文学情趣，陈老师还鼓励大家进行诗歌、散文、文艺节目的写作训练，在实践中提高语文应用能力。再加上高仕模、聂国彦老师开展课外活动，不断向同学们展示文学艺术的魅力。范开泰同学忘不了当年的素质教育，他感叹“光明中学语文教育改进和创新的春风终于把我送进了大学中文系。”由于范开泰同学天资聪颖，勤奋好学，以后成了上海师范大学语言学博导，在上海学界颇有名气。
65届高三（3）班同学谭金鑫进复旦大学物理系，毕业后又到同济大学物理系声学研究所带教研究生。他说，陈老师就像母亲对待孩子一样热忱关怀学生，有困难就相帮，即使对调皮学生也敞开心扉，特别在填写志愿时，她帮我们分析具体，十分到位。我们私底下都称她为“胖妈妈”。工作以后当我带教学生时，陈老师的形象就一跃而出，我终于明白，有关爱就是好老师。这些年来，他就以陈老师为榜样，努力开展科研活动和带教学生。目前仍在美国一家著名公司担任首席工程师，带领人员开展超声波健康设备的研究工作。
在光明中学从教22年，陈国祯 老师的学生不乏政府官员、专家学者、高工教授、企业家、教育家，当然还有更多的各行各业的能工巧匠。大家谈到母校生活时都会不约而同地联想起知识渊博的陈老师生动形象的讲课，和蔼可亲慈母般的教育开导，称赞她是大家最尊敬的老师。
图3 58届校友拜访陈国祯 老师（中），祝她健康长寿。左起张睦成、顾耀源、蒋长渝、王文才、荣鸿泉、徐柳福、曹斌老师。
在退休后的三十八年里，陈国祯 老师起先一直积极参加学校退管会组织的活动，并热情关注学校的发展。进入新世纪以来，由于年事已高，她深居简出，每天听广播看电视，关心国内外大事，一周搓一两次小麻将，安度晚年。她那些学生年轻时工作比较忙，难得有时间看望老师。而最近的十多年里，他们自己也退休了，闲暇时间相对宽裕些，当然也更怀旧了。2008年4月2日，王文才、顾耀源、徐柳福、张睦成等同学代表58届高三毕业生拜访了陈国桢等好几位老师。时隔五十年，97岁老人陈国桢还清楚地记着同学们的名字及工作情况，大家相谈甚欢。蒋长瑜同学情不自禁地朗诵起著名诗篇《教师之歌》。
为陈老师祝寿是大家的心愿，尤62届高三（3）班为甚，在老班长柴庆澄的带领下，这个班级的学生为陈老师80岁……93岁、95岁、98岁庆生一路走来，几乎成为同学每次聚会的保留节目。按中国人习俗，九九为尊。2010年适逢世博会在沪举行，他们提前三个月就同61届竺乾光和陈钟梁老师商量陈国桢老师九九大寿的事情，上述跨届的郭建勇闻讯后又表示要组织64、65届同学参加。5月15日下午，庆生活动在徐家汇南丹东路“和记小菜”四楼餐厅举行。七八十个老头老太簇拥着陈国桢老师合影留念，并送上蛋糕、纪念品和红包。陈老师高兴地请人代为致辞，只见粉红色的纸页上贴着她亲笔写的书面发言，工工整整的字迹映入人们的眼帘：
今天，我又走进了济济一堂的学生中来，我开心！我爱你们！
想当年，你们一批又一批地走出校门，我牵挂！
当我听到你们为党为国做出贡献，我自豪！
同学们：谢谢你们！
我开心！我幸福！
九九老人 陈国祯
书于2010年5月15日
图4 2010年5月15日,61届校友在“和记小菜”四楼餐厅庆贺陈国祯老师九九寿辰。七八十位老头老太簇拥着陈国桢老师合影留念。
光明中学退管会负责人、学校志愿者、2012届高一（6）班的同学，陪护前来的邻居老戴和保姆黄阿姨等也参加了庆生活动。因公外出的陈钟梁老师也来电致贺。作为回礼，陈国祯老师用不多的养老金早就托人到城隍庙市场购买了一批世博的水晶纪念品分送给大家。只要一通电源，中国馆和海宝的形象就会熠熠生辉，放射奇彩。大家都夸奖陈国桢老师真是个时髦老太！
同学们欣慰于陈老师的康健，敬重于她的淡定，钦佩于她的渊博，感念于她的乐观……都称赞她那么大年纪脑子却特别灵敏，记性实在好。其实，晚年的她还有一个小诀窍：就在于思维的缜密和勤奋。她有专门的本子，上面贴了许许多多同学们当年的照片，反面写着各人的相关信息，哪怕不是本人告诉她的，也会不断地补充上去。用现代管理学来讲，就是建档立案，真是游子行千里，“母亲”一线牵。她关爱每一个学生，心里总是装着他人。一次，做了两次心脏搭桥的61届学生杨昆德地坐着轮椅和同学一起去看她，她反复关照不要太吃力，不要太激动，要保护好身体。第二天，陈老师还专门打电话到他家再次热情叮嘱。同学们来看望她，临别时她总要分发些糖果、饼干给大家才舒坦。有时还要指定带给学生的孙辈，好一个慈祥的老太太。
正是她的大度、热心、周到，感动了周围的人。学校执着的关怀，天平街道社区长久的关心，同事真挚的感情，学生真诚的热爱，邻居真心的照顾，保姆贴心的伺奉……陈老师也赶上了一个好时代。
晚年的岁月里，陈老师还享受着学校安排一项特殊的照料：每周一次学校组织学生志愿者，放学后到陈老师家中聊天，有时也帮着做些家务。这一好传统一茬接着一茬，坚持了十来年。2014届高一（7）班陈超琼、赵嘉祺写道：我班同学与陈老师结对已有半年多了。2012年3月2日又是一个星期五，推开虚掩着的门，一眼就望见坐在椅子上的陈老师，她闭着眼睛静静地似乎睡着了，一见到我们就热情地招呼我们坐下。老师耳背，她就拿出小本子，让我们记下名字，小本子记录了几位同学们前来交谈的情况和学校里发生的点点滴滴。陈老师拿着手电筒一个个字照着看，时不时还会纠正我们写的几个错别字，弄得我们很不好意思。她还告诉我们，写字要大气，不能写得太小，否则阅卷时会很吃亏的。陈国桢老師对时下汉字的不规范使用尤感伤心。她在纸上写下“您”“咱”两字，让我们辨析。还劝说我们要读些古文，她说，现在一些外国的学生也读得懂古文，你们要加油啊！她还鼓励我们学好外语，要会写更要会说。她提议同学之间在课间也可以用英语交流。
对于光明学子，陈老师牵肠挂肚。她说，看到好多来探望她的学生都戴上了眼镜，很是可惜，要好好做眼保健操。她鼓励我们，要把精神上的压力化为动力，化为努力。陈超琼同学就把这三个“力”字写在本子上。这就是学生与陈老师交流中印象最深的几个字。“那天在离开陈老师的家时，她让我们转告同学，让我们下雨天就别来了。后来她还写了封信要我们转交给学校。谁也没想到，这竟成了绝笔……”
不到四天，陈国祯老师平静地远行。
光明中学2014届高一（7）班的教室里，孩子们布置了一棵长青的大树，挂满了对这位没给他们上过一堂课，但还是那么可敬可亲的太老师的祝福：“陈老师，一路走好！”此刻，陈国祯老师的叮咛仿佛一缕和煦的阳光照进了孩子们的心田……
图5 一生钟爱教学，百年不忘树人，桃李满天下的陈国祯老师 （ 李家豪拍摄）
（写于2016.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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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乾年 1956年上海市实验小学（原万竹小学）毕业，1956—1962年光明中学求学，高中毕业后应征入伍。1965年开始从事新闻工作，后进入上海人民广播电台，从记者做起几经历练被评为高级编辑直至上海东方广播电台总编辑。曾任上海文广新闻传媒集团（即SMG）副总裁，中国广播电视学会学术委员会委员、专家组专家，上海新闻学会副会长，上海市广播电视学会常务副会长，中共上海市委宣传部高级阅评专家等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