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我的中学同学——1966届高三(5)班王麟生
发布日期:2015-06-24   来源:   作者:

朱建生

 在我的记忆里,朱建生是最后一个进入我们高中班级的,但却是第一个离开的。他走的消息,我是很久以后才知道的。

 朱建生是一个调干生,因此他在我们班级中是年龄最大的学生,甚至和我们的老师——一些刚毕业的大学生差不多大。

 他是一位复员军人,在军队这个革命大熔炉中锻炼过,他的生活经验要比我们这一群中学生丰富得多,因此在我们眼里就显得比较老练,他的意见和主张也往往会受到我们的尊重。虽然有年龄上的差异,但同学们之间相处得还是很融洽的,改变这一切的是该死的文化大革命。

 当红卫兵运动风起云涌开展时,出于对伟大领袖的崇拜,我们几乎每一个人都渴望着投身于这场史无前例的运动,在革命中改造思想,锻炼自己。然而很快,一部分成份不好的同学不允许加入红卫兵,当然他们也不能去北京大串连,接受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接见。当时,这是很痛苦的事,但是出身无法选择,造反可以不分先后。随着造反和革命的深入,由于出身、立场观点、思想意识等方面的差异,红卫兵的队伍在分化,同学中很自然就分成了两派甚至三派。革命,改变了我们人生的命运,也改变了同学间的关系,革命与保守,造反与保皇,势不两立。

 朱建生由于其特殊的经历,对于文化大革命当然有他自己的看法,他也不会人云亦云,因此成为班级中令人瞩目的风云人物。好在高三(5)班的学生们毕竟大多数出身于非无产阶级家庭,身上或多或少残留着“温良恭俭让”的资产阶级思想,过激的行为好象并没有出现。而且这种情况并没有维持多久,大多数就退出了造反大军,开始逍遥了。再后来是下厂锻炼,再后来上山下乡,进工厂,去农场,各奔东西,接受工农兵的再教育去了。

 凭着复员军人的身份,朱建生幸运地留在城市,进了工厂。那段时间,我们就很少联系了。文化革命结束后,上山下乡的回城了,于是忙工作,忙学习,忙事业,忙家庭,忙孩子。当这一切还没有忙个停当之时,传来了朱建生去世的消息。我没有赶上他的追悼会,至今也没有和他的家庭和孩子联系过,作为同学一场,心中十分愧疚,不知道以后是否还会有补救的机会。

 

宋德意

 罗小蕙来电话,说宋德意走了,我们应该去送送他,而我那天正好学校里有事,没有能赶上最后见他一面,送他一程。

 宋德意,我们都一直叫他“老头”,这一叫,从中学就叫到了今天,倒不是他长相老,只是他有着那么一份难得的稳重。在我的记忆里,他的话不多,也不好表现自己,但是如果你学习上有困难向他请教,他是会帮你分析的,特别是你碰到的是数学难题的话。他是我们班的数学尖子,假如不是文化大革命的话,他今天肯定是哪一所大学的数学教授。

 我私下里以为,我们叫他“老头”,也包含着一份对他的敬重,他对同学很和善,为人也很厚道,尽管我们那时候很讲“政治”和“阶级斗争”,年青人有时候也很容易冲动,但在我的记忆中,没有发现他“伤害”过同学,好象也很少和同学红过脸。当然这种“中庸之道”在那个时代大概不能算作一种优点,尽管这样,但同学们还是和他很合得来,他的人缘很不错。就是在文化大革命中两大派激烈斗争的环境中,也没有听说他对同学做出过什么不地道的事,这也是我至今仍然十分怀念他的原因。

 他很细心,有一件事情我后来才听说,他有一本照相簿,竟然保留着所有初中同学的报名照,而且十分仔细地粘贴好。中学毕业以后,他就是凭着他的才能,凭着他的细心,也凭着他的这一份敬业精神,投身到工作中去,不管是在上海,还是受单位所派去外地,甚至是国外,都踏踏实实、勤勤恳恳地工作,直到他生了重病,不再能工作。

 宋德意走了,然而他留在我头脑中的印象依然十分清晰。当大家谈起他的时候,都觉得十分可惜,要是没有文化大革命,他一定能做出很多出色的成就。如果我们的社会能够物尽其用,人尽其才,让每一个人都能够自由自在地工作,生活,创造,那该多好啊,那也不正是我们在中学里读书的时候所向望的吗!

 

庄梅云

 拿起电话听筒,林中锟带来的是不幸的消息,我中学里的同学庄梅云不幸逝世了。我拿听筒的手不禁颤抖了一下,我的心也不禁颤抖了一下。

 这已经是今年下半年以来的第二次了,上一次是宋德意,这一次是庄梅云,怎么啦,老天爷为什么和我们这么过不去?

 庄梅云不仅是我高中的同学,她还是我初中的同学,但在我的印象里却有些模糊了。留在记忆里的只是她个子不高,梳着小辩的模样,平时不爱说话,成绩很不错。中学毕业以后,我去了黑龙江,她在上海的纱厂做工。当我历尽沧桑回到故乡,她早已成家、生女。此后在一起碰面的机会依然很少。有一次同学聚会见过面,说了些什么已经忘记了,还有一次去曹丽娟家,她正好住在附近,又见了一次,那时候就听说她身体不太好,但没有想到她这么快就走了。

 大殓那天,是在西宝兴路殡仪馆,这个小时候就听说过的地方,我却从来没来过。下车后东问西问,紧赶慢赶到灵堂时已经迟到了。这是最后一项仪式了:向遗体告别。

 站在庄梅云的遗像前,我凝视着照片上的那个中年人,这就是当年那个梳着小辫子的小姑娘吗?在岁月的印痕之中,眉梢眼角依稀还有当年的印象。我没有听到悼词,我不太清楚,我们中学毕业后的四十年,你是怎么走过来的?其实不用讲也知道,你,以及我们这一代人,这一生都走得不容易!

 文化大革命剥夺了我们上大学的权利,我们青春中最美好的岁月就这么过去了!十年浩劫过去,当我们准备追赶重新开始的生活时,一场新的改革开始了。我们这一批人,年龄大,文化低,工资少,负担重,当我们年青时,要照顾老资格的革命老一代;当我们不年青时,政策又开始倾向年青的一代。所有的好事我们都差一点赶上,所有的改革需要承担的责任、需要付出的牺牲,我们几乎都赶上了。当终于可以开始享受改革带来的成果时,我们却要下岗了,退休了!

 看到了你的先生,你的女儿,你的外孙女,女儿很争气,工作得很好,外孙女正在幸福地成长,已经45岁了,快要上学了吧,我们这一代经历的好多事情,他们大概不会再遭遇了吧,毕竟社会在进步。

 好学生,好工人,好妻子,好母亲,当你告别这个世界的时候,你可以坦然地面对任何人。我们从这个世界上获取了一份资源,但我们也为这个世界作出了一份贡献,至少是收支平衡,决不会多吃多占,更不会白白浪费资源。我们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小人物,我们不奢望历史能留下我们的名字,但我们不应该忘记我们自己,以及先我们而走的同学们。给我们的后代留下一点纪念吧,我们虽然没有创造惊天动地的伟业,但却实实在在地走过了这一生。记下我们的喜悦,也记下我们的烦恼;记下我们的青春,更记下我们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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